从前大同也没什么立交桥,我能记住的,只有一处,就是当年叫做矿务局立交桥的铁道公路交叉通行桥。这桥如今也还是打通同煤集团煤峪口矿、忻州窑矿等口泉沟里的居民与旧化工厂、旧大医院以及纬字各号路与外面联系的主要干线。在时代面前,这桥已经变得脏破旧寒碜,尤其狭窄逼仄,而在大多数人还以拥有一辆自行车为骄傲的六七十年代甚至八十年代,除了从新平旺发车的五路汽车在通过时略显抱身儿外,其他寥寥无几的吉普212、上汽们和蹬自行车的混在一起通过也没什么滞胀的拥塞感。
口泉沟再往里,还有一座特殊的桥。在四老沟村的小南沟,有一座铁桥,四老沟铁桥。四老沟铁桥建于日本侵华时期,与现行的大同到王村铁路并行,呈东北—西南走向,现存铁桥长31.4米,距地面5.2米,钢筋混凝土桥墩3个,断面为椭圆形,上架钢梁,铺设铁轨,单轨通行,是当年大同通往四老沟矿拉运煤炭的重要铁路枢纽。这段铁路桥上世纪60年代后废弃,但其旧址基本保留了修建时的结构,由文物普查者在2009年底发现,2011年列入了第三批大同市文物保护单位。
口泉是当年的大镇,高山也是。高山是大同历史最悠久的古镇之一,这里文物古迹星罗棋布,综合文化优势独步晋北,拥有完整的人类文化链条,从远古的细古器文化遗存到魏风佛韵,从明代边塞雄关军堡到清末晋商茶道,都有实物对应。高山镇里有一座桥,西门外的怀德桥,这座古石桥上车辙深深,为目前西口古道上保存最为完好的一座石桥,曾有专家根据资料推断石桥应为明代所筑,清雍正年间进行过修缮。这座桥的底部中央,有一巨大的右手手印,在高山民间,一直流传有这样一则传说故事——该石桥最初为鲁班所筑,八仙之一的张果老路过此桥时询问是否结实,鲁班答尽可放心通过。张果老骑着毛驴,走到桥中央时可能神力发散,石桥开始出现颤动,情急之下,鲁班下到桥涵内,用手一托,将桥托住,于是桥涵洞券顶部就出现了巨大的手印。传说未必当真,但是作为一段美谈,这个大手印,也许是怀德桥最具有人文情怀的体现。
怀德桥更值得感叹的是,清代修缮的时候,钱粮多靠募捐,而募捐的主体人群,居然是来自归化的商贾。归化就是如今的呼和浩特,石桥的东侧原有一块石碑,现存于高山村村委会院内,碑中记有原高山村镇边寺(南寺)住持募化修筑该石桥的情况,碑文所记述的募捐人主要是归化(今呼和浩特)、大同、左云三地的商人,而以归化城的商人最多,几乎囊括了当时归化城的行业会社、行业庄口、大店、大小字号,众多的商户为该桥的修筑捐款,向善之心、怀德之情当然有之,但更核心的因素在于,相关。这座桥一定是捐款的商人走得较多的一座桥,这座桥,必然是走西口、通茶马、盛边贸的必由之路。
《鹿鼎记》里韦小宝率大军攻打罗刹国,前往尼布楚城的路上,遇到苏菲亚公主的卫士华伯斯基和齐洛诺夫传递公主文书,有一段对话说道:“公主听说中国的桥梁造得很好,不论多宽的大江大河,都可以用大石头造桥,下面不用石柱桥墩。公主心爱中国大人阁下,也爱上了中国的东西,因此请大人派几名造桥的工匠技师去莫斯科,造几座中国的神奇石桥。公主殿下天天见到中国石桥,在桥上走来走去散步,就好像天天见到大人阁下一般。”当年如赵州桥、安平桥、洛阳桥一般的石桥已经是世界为之侧目的建筑明珠,尽管大同这座北方城市没办法像姑苏、临安一样把桥的数量样式都雕花一般做成极致,但是仍然留下了同样美丽的传说和依然留存的痕迹。在新的世纪里,迎宾桥、北都桥、平城桥、兴云桥、北环桥、南环桥,横跨东西,一轴双城玉带两连;七星桥、九曲桥和众多的人行桥一起,把便捷和景观融为一体;燕庄桥、开源桥,让立体交通也成为大同城市发展的新动脉,大同的桥,渐渐多起来,大同的桥,眼前美起来。
八十年代的时候,还是小鲜肉的蔡国庆唱过一首歌,《北京的桥》。歌是阎肃老爷子写的,也是由古思今,从卢沟桥一直唱到了三元桥。尼采曾经说过,人类之所以伟大,正在于他是一座桥梁而非终点;人类之所以可爱,正在于他是一个跨越的过程与完成。桥是人的工具,也不仅仅是工具,还是实现梦想的实实在在的体现,桥比亭台楼阁更可贵的也正源于此,实用,然后才是时间沉淀之中的美感。当我们在桃花山或者上下北泉村的绳索吊桥上嬉笑玩耍的时候,我们并没有意识到对岸才是这座桥的价值,但是这一点也不影响桥给我们的快乐,正如平时我们五十几迈穿行于御河两岸桥梁间的时刻,归家的眷恋和工作的目标,都是桥,给我们搭好的历程。(任翔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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