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越来越深了。沿京拉线向东,驶入吴官屯煤矿左侧的一条无名公路,继续向前,就行进到大同武州山腹地了。无名公路是2010年之后开通的,坡度和转角都比较大,没走过这条路的人,开得很谨慎,不太能够特别看清楚前面路况。之所以新开通一条路,据说是为了减少山南麓车流,畅通旅游专线,减少污染,保护云冈石窟群。
这条路其实并没有多长,不过10分钟左右的车程,就汇入前面的339省道了。
也就是这10分钟路程,让我无数次在奔向回家的路上,和武州山上的黄昏相遇。透过后视镜,有时候,无意间能瞥见西天落日余晖的万丈光芒,更多时候那景象是没有的,霞光全被山峦收走了,和东方的天空一样,都是灰褐色的,四野也一起陷入暮色。
这时候,路两边山坡上、沟壑里,那些零落或成片的松树、槐树、榆树、杏树、桃树,和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树以及或青或枯摇曳在风中的草,都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这座山仿佛正被一种力量掌控着,无边无际的时间和空间概念蔓延挤压过来。车里的人是沉默的,无论是谁,只要一发声,那些美妙的感觉瞬间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山冈起起伏伏,不断拉长黄昏最后的线条,那些沟壑绕过来,又折过去,重复昭示命运的玄机。马蹄声消失在一个国度,昙曜远走,佛心肃穆宽大广博无边,此刻,一秒钟,就是一生,你一转身,正是几个世纪的轮回。——《黄昏覆盖武州山上》
这是多年前的一个秋天写下的,而这种感觉并没有止于那个秋天的黄昏。更多更多年前,还没有这种神秘感觉的时候,我和几个子侄来到了这里。山顶上,刚刚入秋的田野看起来依旧青色一片,正在灌浆的麦穗低下了头,风吹过,一波一波麦浪起起伏伏。麦田旁,五颜六色的野花散落一地,在无边无际的空旷里忙着招摇各自的炫美。我们小心翼翼地行走在田垄上,生怕踩到什么。很快地,裤脚上就满是蒺藜,怎么抖也抖不掉,像黏人的孩子,只能由着它们任性。蒲公英的颈项伸得很长了,无意间一碰触,它颈项上白色的花絮就飞起来了,在空中娉娉婷婷飘呀飘,一直飘往远方飘往看不见的地方。青蛙和蚂蚱不时从我们的脚下蹦起,然后,留下一阵蛙声和一些细碎的虫鸣。
因为田野里美色羁绊,竟忘记了此行的目的,等我们穿过一面高高的墙壁上的一个洞口,进入云冈石窟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里面游人全无。子侄们又开始嬉戏打闹,奔走游玩,像是踏入更为平坦的田野里,无拘无束。
而我,就在那个黄昏,面对着在暮色下依然微笑,看起来更为庄严肃穆的大佛,突然生出一种敬畏,并为自己带着一群孩子穿墙而入的行径羞愧不已。
此后经年,云冈石窟修缮复原得越来越好了,大气、恢弘,令瞻仰者惊叹动容。后墙上的洞口估计早就不存在了吧,我也再没有看到、更没有踏上曾经的那片麦地。或许,随着周围居民的陆续搬迁,山顶上不再耕种,变成一片又一片绿植了吧。
最近,阅读于立强先生著的传记《高僧昙曜》,他在书中说,古时,但凡都城西部的山一般视为神山,皇家的很多活动多在西山上完成。昙曜当年选择平城西25公里处的武州山斩山开窟,在石头上雕凿出世界文化之瑰宝,除了武州山南麓前面不远的地方,有武州川水流过,也和这个固有的思维分不开吧?
从云冈石窟大门进入,穿过山堂水殿,然后经过礼佛路,进入石窟群。石窟群广场上有一尊昙曜雕像,皮肤黝黑,高瘦矍铄,仿佛一精魂站立在石佛们对面,与我想象中的高僧昙曜完全吻合。时间尽管经过了1500多年,他还衣袂飘飘活在佛国的世界,参禅,寂观。
武州山南麓339省道旁,花树繁盛林木茂密自不消说,南麓的云冈石窟受到了不同肤色人种的敬仰,包括那些信佛的和不信佛的,也不消说。我想说的是,山上的树木也一年比一年繁盛茂密了,山顶之上看不到传说中的石窟开凿之前就香火旺盛的通乐寺,连遗址也没有,那些瓦砾都消散在了时间的长河里。
黄昏时分每次开车行驶在这一小段无名的公路上,都会陷入那种神秘的思想,目及林木沟壑,在暮霭和烟霞里,看到了千年之前,也仿佛看到了千年之后。
文字:喙林儿
编辑:褚慧灵
审核:马 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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