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的夏天现在也渐渐有了潮热的气息,和几十年前太阳毒辣、干晒、阴凉地儿风凉清爽的夏天有些不同。还有些不同的是如今街上再也没有推着自行车、架着白木箱、盖着白棉保温垫儿装着的一根根冰凉雪白的冰棍儿雪糕了。
当然现在也有雪糕,社区小店里、超市冰柜里、电影院或者大商场的哈根达斯或者DQ里还是有雪糕的,伊利的、蒙牛的、八喜的、和路雪的、哈尔滨马迭尔的,甚至是云冈石窟的、悬空寺的、博物馆的文创雪糕,这些不同于桶装冰激凌的冷饮食品,还保留着一根木筷子加一条奶冰混合块儿的组合形式,价格大约是从前5分钱冰棍儿、9分钱雪糕的几百倍,味道当然也好了不知道多少,不仅仅是冰水加糖精的寡淡味道,多了浓香醇厚的回味悠长,可是论起和夏天的绝版搭配来,绝比不上它们的前辈。
电影院里、公园小树林里、上学路上,冰棍儿雪糕是光阴的消磨见证,也是人间的盛夏陪伴。即便是大同餐厅、新中餐厅的席面上,在那个没有冰镇条件的年代里,一杯云冈干啤都少不了一根斜插入杯的蛋厂冰棍儿。
大同的冰棍儿雪糕厂其实前前后后出现过很多,形形色色的本地冰棍也争奇斗艳,比如外贸冰棍、食品厂雪糕、糕点厂雪糕、三二二雪糕、公园雪糕、口泉冰棍,可是蛋厂冰棍儿和蛋厂雪糕是如《三体》里星外文明一样碾压般的庞然存在,没别的,就因为好吃。那个时候还没有雪糕,冰棍的世界里,是蛋厂冰棍儿和其他,其他的冰棍儿很多只卖3分钱,味道就是冰水加糖精的初级味道,但是因为比蛋厂冰棍儿便宜,也不失为小孩子们解馋降暑的一种选择,蛋厂的冰棍儿隐约已经有了些龙头的味道。样式上,微梯形的方形塑型,有别于其他厂的圆棍形;口味上,大同蛋厂最初的冰棍儿也是用自来水加糖,再加上食色制出的冰棒,但是配比比较得当,没有冰多无味或者糖精死甜得过犹不及。二三分钱一支就很好吃,后来加了牛奶和鸡蛋配方,味道明显更好吃,变成了5分钱一支。
5分钱的蛋厂冰棍儿,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没有敌手。5分钱的蛋厂冰棍儿,没有沉醉在顾盼自雄的自我满足里。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自己升级了玩法,推出了雪糕,起初9分钱,后来一毛钱。那白花花的奶油雪糕,味道极好,后来出了巧克力味的,更有一番风味。纯纯的牛奶味和着冰的清凉,又香又甜,咬上一口,那滋味,够得上《舌尖上的中国》里对美味的评价:回味无穷。几乎那个时代的每一个大同小孩,都曾或早或晚有过一个愿望:能每天吃上一根蛋厂雪糕就好了。
蛋厂雪糕盛极一时,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膨化雪糕出现了,电视上大打广告,好像再吃老式的雪糕就是落后一样;“雪人儿”出现了,虽然贵,但是一张好像卓别林一样的卡通脸,一口更醇厚更浓郁的奶味甜香,绝胜其他;伊利、蒙牛这些外地品牌出现了。
那好像是个分水岭的时代。自那以后,好像我自己开始喝冰可乐冰七喜,我的小伙伴们成了大小伙子大姑娘以后也开始只吃可爱多、梦龙、小布丁,我们好像再也没吃过蛋厂雪糕。
哪怕,据说他们还出过“北国王大雪条”,哪怕,这“北国王大雪条”还开疆掠地杀进过河北等地。
蛋厂雪糕就像它的同伴黄油球糖、酸梅糖、酥糖、高粱饴糖一样,销声匿迹。
和大同别的品牌消失不太一样,蛋厂雪糕的消失,我觉得更多的是我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和可选择的产品足够多造成的。有些时候,我们也没必要把过去的简单方式重复回来。我们如今的夏天,不管吃什么样的雪糕都是件平常的事,不用当成考试前的鼓励、帮家里干活的奖励或者家庭聚会的伴手礼;我们如今的夏天,除了雪糕还有数不清的冷饮、热饮、杨枝甘露、粤式甜品、星巴克与茶,可以生津止汗、清凉度夏;我们如今的夏天,吃西瓜都变成了切丁拿小叉子戳起来细嚼慢咽,又岂止是蛋厂雪糕慢慢不见,也许我们的孩子,也会开始怀念他们童年的“绿舌头”“随便”“绿色心情”。
蛋厂那块地方早就变成了高楼大厦的都市丛林,“鞭没了,神留着”,这样的金句警句适用于一切面对时代变革挑战的众生。电影还是电视,录像还是VCD、DVD,在互联网面前都黯然失色,可是当《茶馆》在抖音上直播都能上热搜、追者如云的时候,钟薛高从卖上天价到跌落神坛的时候,我们才会意识到随波逐流一路过来的日子里,其实那些生产者、创造者和我们一样,同样是在懵懂中摸索前行。初心就是该留着的“神”,品尝雪糕的初心就是为了那一丝冰凉和脑海里奶甜的舌尖记忆,制造雪糕的初心就是保持味道、维持价格、叫人满意,离开了这个“神”,买的人叫炫耀,出品的人叫狗尾续貂。
苏州有一座桥,就叫“雪糕”,可是挨着这座桥的街,叫“酱油弄”,名字从来都不是问题,不搭噶,才是生活里没有干扰的自然和谐。蛋厂雪糕消失在工业时代里,在互联网时代里,重现它只是个技术问题。重现我们与雪糕的简夏往昔,才是难解之题。
文字:任翔宇
编辑:褚慧灵
审核:马 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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