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过了二月二,年就过完了。马上就是二月二了,感叹时间飞速的同时,关于年的记忆依旧清晰,那些年父母“忙年”的情形也依然挥之不去。过年,那时候就意味着父母一年中最辛劳繁忙的日子到了。
我生于大同市灵丘县,小时候,每到过年,磨豆腐是人们必做的营生,天寒地冻的时日,青菜奇缺,肉更是奢侈品,对普通人家而言,豆腐就成了餐桌上的珍品。豆腐好吃,做豆腐的过程却异常辛苦琐碎,老话有云,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而父母亲的大半辈子,就泡在了这第三苦中,靠着磨豆腐,撑起了一个家。
父母亲每天雷打不动地四点钟起床,开始做豆腐。父亲先挑着担去磨坊,把头天晚上泡好的黄豆磨成生豆浆,然后母亲把生豆浆倒入大锅,开始烧火熬煮。
那会儿人们做饭都是用灶火,灶膛里烧煤或柴禾,借助吹风机往灶膛吹风助燃,于是,从那时我就学会了帮忙看火势,适时用火铲往灶膛里添煤面儿。熬豆浆时,得手持长柄大铁勺,探入锅底不停地搅动,防止粘锅。锅里的生浆冒着泡儿沸腾后,再改小火慢慢熬,直至豆浆上厚厚的泡沫消失,方算煮透。
下一道工序是滤渣,须两人面对面站定,中间放一大盆,撑起一张四四方方的细密滤网,母亲把锅里的豆浆一瓢瓢舀出来倒入滤网,然后两人交互扯动滤网,把豆浆里的渣过滤出来。接着,母亲再把纯豆浆重新倒入锅中,往里兑酸浆,这一工序称为“点豆腐”。
酸浆和锅里的豆浆亲密接触后,乳白的豆浆便慢慢凝出一团团絮状的固态物,这就是“豆腐脑”。接下来,母亲把豆腐脑舀进铺了纱布的模具里盛满,盖上盖,再压上一块大石头,等模具中的水被慢慢挤出来,豆腐就成形了。
卖豆腐起早贪黑,挣的纯是辛苦钱,母亲的肩膀上磨出了厚厚的茧,双手整天泡在浆水里,更是成了铁锉一副,偶尔给我们挠痒痒,手抚过的皮肤会留下一片红印,疼得人龇牙咧嘴。
说起来,做豆腐这个活计在冬天尤为磨人——凌晨,父亲去挑水,母亲烧火磨豆腐,数九天,水缸里结着冰,舀水时母亲得先用那大铜瓢咔咔地敲破冰盖子。
在那样的清晨,我和妹妹要骑车去五六里之外的镇中学上早自习。母亲总会赶在我们动身前,点好豆腐,从锅里舀出两碗豆腐脑,加少许盐,几滴菜籽油,一小撮葱花,用勺子轻轻一搅,端给我们喝。连带着汤汁一吸溜,滑嫩的豆腐脑顺着舌尖,流经咽喉,热乎乎地溜进了胃,直让人通体舒泰,外头再冷,心里也是暖的。
这碗简易又营养的豆腐脑,常常取代了我们的早餐,一喝十几年从未生厌。
母亲常说:我拼命挑起豆腐担子,就是希望你们能甩掉它。冲着她风里雨里挑着担子叫卖,看着她一头青丝日渐成霜,想想她冬天里那十根胡萝卜一样的手指,我们姐弟仨约定,谁要不好好读书,就自个儿瞅准块儿豆腐撞死算了。在磨了整整十五年豆腐后,母亲的最后一个孩子也考上了大学,她如愿了。
如今,我们姐妹都已工作、成家,父亲也已领上退休金。在大家一致劝说下,父母亲终于“金盆洗手”,彻底卸下了豆腐担子。
岁月悠悠,我不会忘记这段氤氲着豆腐香的历史,更不会忘记母亲的金句:“天无一月雨,人无一世穷,不怕路长,只怕志短。”
文字:刘继红
编辑:褚慧灵
审核:马 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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