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条山北麓、涑水河畔,绛县静卧于时光长河之中,这片土地承载着华夏文明最初的曙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尧的传说”在这里生生不息,将上古圣王的德政智慧与民间记忆交织成一幅跨越千年的文明图景。
三岭烟霞中的文明胎记
尧寓村,这个隐于绛县城南的古老村落,是尧文化最鲜活的地理坐标。站在村头远眺,东尧岭、中尧岭、西尧岭如三尊静默的青铜鼎,拱卫着这片被称为“三阿之南”的圣地。《史记索隐》中“尧初生时,其母在三阿之南”的记载,与眼前三座品字形土岭完美契合,仿佛是远古文明留给后世的地理密码。
踏入村落,最震撼的当属“唐尧寓处”石碑。这块历经1600余年风雨的砂质岩碑,虽经清代重刊,仍难掩晋代刻石的古朴气韵。“唐尧寓处”4个大字,如刀凿斧刻般嵌入历史深处,“大晋永和二年”的落款,像一枚时光邮戳,印证着这里作为尧王出生地的千年传承。与石碑遥相呼应的,是曾经镶嵌在泰山庙上的“巍严配天”石匾。“尧天”二字的简略称谓,与《史记》中“其仁如天,其知如神”的赞语隔空共鸣,将帝尧的圣德与山岳同辉的意象,永远镌刻在村落的肌理之中。
沿着青石板路走进尧王密洞,洞壁上斑驳的光影仿佛在诉说公元前2377年的那个清晨。传说中,陈锋氏女庆都在此生下尧。窑洞外的青龙岗云雾缭绕,恰如《帝王世纪》中“青龙感之,孕十四月而生尧”的奇幻场景。洞前的尧王石桌、石椅,虽历经风化,却依然保留着远古的轮廓,仿佛还留存着少年尧在此观星象、察民生的体温。而村北的新石器时代遗址,出土的石锄、石斧与陶罐,带着仰韶文化的赭红印记,无声地佐证着尧时代农耕文明的曙光——那位被尊为“文明始祖”的圣王,正是从这里出发,走向制定历法、协和万邦的伟大征程。
口耳相传的文化基因
在绛县,尧的传说不是尘封在古籍中的文字记载,而是跃动在百姓生活中的文化脉搏。当暮色笼罩尧王庙,老人们围坐在古槐下,用质朴醇厚的乡音,讲述《尧王兴拜年》《娥皇女英拜寿》的故事。这些传说如同不息的文化血脉,将尧的德政智慧与民间伦理紧密相连。
《埋人的说法》中,尧以“入土为安”教化百姓的情节,折射出原始社会对生命的尊重;《尧王点将台》的传说,则将上古部落战争的宏大场景,浓缩为一个充满英雄主义的民间叙事。最动人的当属“陶唐遗风”的典故:乾隆年间,江南少年在尧寓村遗失刻在宝石上的药方,后失而复得,村民“路不拾遗”的美德,让“陶唐遗风”石匾成为千年民风的鲜活注脚。
这些传说的生命力,更体现在语言的基因传承中。“垚”“尭”“堯”的字形演变,如同一部微型文明史——三叠土为“垚”,象征尧所居的三岭高地;加上“兀”成“尭”,凸显其“高远”之德;最终定型为“堯”,成为中华文明史上德政圣王的象征符号。这种从地理到伦理的语言建构,正是绛县百姓对尧文化的创造性诠释。
古老传说的时代新生
进入21世纪以来,绛县人以敬畏之心开创了非遗保护的新局面。2007年,“尧王故里传说”入选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2008年,“尧的传说”入列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2011年,“尧的祭祀”再获省级认证,形成了完整的保护体系。更令人振奋的是,2019年尧寓村入选中国传统村落名录,那些承载着尧文化记忆的窑洞、庙宇、古驿道,从此获得了国家层面的保护。
在学术研究的战场上,绛县尧文化研究会的学者们如现代“史官”,遍访尧寓、尧都、宿尧等村落,在古籍中钩沉,在田野中考据。他们编纂的《尧王故里》丛书,将散落民间的传说碎片缀成文明长卷;2019年的尧文化论坛,更吸引了晋陕豫鲁的专家学者。考古发现则为传说注入科学力量:绛县周家庄遗址出土的2米高古人类骨骸,印证了“尧身长十尺”传说的合理性;新石器时代的陶窑与灰坑,勾勒出尧时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图景。
最富生命力的传承,在于让非遗融入现代生活。
每年三月初三的“尧帝祭祀”文化节,已从村落仪式升华为文化盛事。当身着古装的村民在尧王庙前敬献五谷,当《击壤歌》的古老曲调在祭天坛上空回荡,传统与现代在礼乐中完成奇妙对话。
尧香茶制作技艺、尧王鼓乐等衍生项目的开发,更让尧文化从精神符号转化为可触摸、可体验的文化产品,在乡村旅游的热潮中焕发出经济活力。
新落成的尧王故里展馆内,数字技术让“尧战丹水”“羿射九日”的传说栩栩如生;尧王广场上,孩子们在“陶唐遗风”雕塑下嬉戏,让千年传说成为童年记忆的一部分。这或许就是非遗“正青春”的最好诠释:不是将文明锁进玻璃展柜,而是让它成为生生不息的文化脉动,在当代生活中滋养心灵、启迪未来。
文字:张志善
编辑:黄 敏
审核:马 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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